OSTC专访陈晓红：开源的征途是星辰大海

编者按： 由CSDN、腾讯、腾讯云、腾讯基金会主办的“开源技术大会 2015” （Open Source Technology Conference，简称OSTC）将于2015年3月28日在北京召开。在大会召开前后我们将陆续发布参会讲师的系列采访，谈谈他们将在本次活动分享的内容。

本期我们采访到的是清华大学博士生、 剑桥大学访问学者陈晓红 ，她的研究方向为科技政策和创新管理，主要科研项目在新能源（光伏、风电、LED）、文化科技创新、产学研合作等领域，博士研究聚焦开源软件项目内成员间知识共享机制。本科至今，曾多次获得国家奖学金、特等奖学金、获省级本科优秀毕业生、优秀学生干部、省级综合素质A级大学生、清华大学优秀学生干部等荣誉和奖学金，发表中英文章和参加国际学术会议若干。曾在国家发改委、中国公共管理案例中心、北京市国际教育交流中心等实习。现任剑桥大学中国创新创业俱乐部高级副主席、清华全英校友会常务理事。

科技政策和创新管理跟“开源”的关系

陈晓红说，她最初关注“开源”，缘于其博士论文选题。“我所在清华大学公管学院已经有非常优质的研究团队在开展这方面的研究，比如苏竣、周源、崔之元教授等，无论是已有的研究发现，还是正在进行中的探讨无疑都给了我很大的启发和帮助。我发现开源真的是一件非常有意思的事情，聚集了不同的人群，可能你我并不认识，在虚拟化的网络平台通过一定模式的协作创造性地产生技术创新产品，极大的影响了软件行业本身，既是不同于传统认知的新型创新模式，也是互联网时代典型的“集体智慧”的体现，对于开放政府治理也具备一定的启迪意义。随着开源的发展，越来越多的人正在主动或者被动的以更加开放的态度迎接开源，这会是中国以及其他“赶超型”国家在推动软件行业技术创新，聚焦高精尖“创客”人才，提升IT国际话语权的重要助力。

对于现在的“开放政府”建设来说，一方面，强调透明、参与、合作等理念的开源文化与政府建设息息相关；另一方面，政府可以友好地利用开源来推动开放数据，提升公共服务效能和决策。正如孟庆国教授所说，“政府2.0并非传统意义上的电子政府或者网上政府，而是创新2.0时代的以用户为中心、服务为导向的政府”，政府可以“巧”用开源。比如，英国的 Spacehive 网站以网络众筹的形式，鼓励居民根据自己的意愿，自行选择为公共设施投资或建议，比如为居民区设立小足球场，抑或是公园里的长椅进行投资。其主要目的就在于通过公民的参与来加强社区内的设施和服务，在这个过程中， Ushahidi 这个开源软件意义非凡。通过维基的方式进行知识共享在美国政府中非常普遍，比如Bureaupedia （Federal Bureau of Investigation），Intelipedia （Central Information Agency），Techipedia（Department of Defense）以及Diplopedia（Department of State）。与此同时，这些新科技的应用对于政府创新非常具有启发意义。比如，白宫的开放政府决议创建了一个新的公共参与工具，称作ExpertNet，政府公务员就自己的疑难困惑向公民提问，请求解决良方。另外一个普遍应用于公众、研究者、教育者的维基工具就是NARA（National Archives and Records Administration），为不同职业的人群提供了信息共享的环境。我想，开源的意义应该不会止于软件行业本身。”

就“创新管理”这一点来说，开源给软件行业还是带来一些比较显而易见的创新效果的。对于这一点，陈晓红的观点是：开源软件不同于专有软件和闭源软件的开发模式，这种开源模式对软件行业及其相关领域的影响是广泛和深入的，比如对软件技术本身、软件产品的用户、以及开源软件开发员等等。

软件技术方面，（1）产品质量优势。开源软件具有很强的操作性，开发过程全透明，一旦出现问题能够在最快时间内被大众发现并有效的解决问题。正如 Eric Raymond 所说，“只要眼睛足够多，任何缺陷无处钻（Given enough eyeballs, all bugs are shallow）”。开源软件能够很好的将“用户创新”无缝嵌入开发过程，产品设计能够最大程度的体现并满足用户需求。（2）技术创新周期短。开源软件广泛采取的“集市模式”（Bazaar Model）能够在最短时间内吸收参与者，每个成员平等进出并做出贡献，最大程度上缩短了技术创新周期。

软件用户和开发员方面，由于开源软件是建立的互联网协作平台，用户的参与与创新就格外有意义。用户能够免费获得软件的开发和使用权，经济成本更低，符合用户选择的市场化效率；用户与开发员之间的协同社区也更加有利于技术交流和水平提高，对于软件行业参与者有很大的激励。

软件产业方面，开源软件具备政策工具属性，能够有效的抑制盗版。专有软件一般需要高昂的购买费用，这是盗版丛生的重要原因，也是美国主导软件产业话语权的重要凭据。开源软件源代码的免费属性，是替代或抑制盗版软件的有效方式，能够从一定程度上扶持专利弱国。

政府因信息安全而倾向国内软件厂商，包括开源软件？

陈晓红博士之前在多个政府职能部门进行实习过，有很多相关的经验，那我们真的很想知道，在去年的一些报道中都有说：政府为了加强信息安全的措施，采用软件的天平开始向国产软件倾斜，是不是也倾向于开源软件呢？

陈晓红说，对于政府这一块，节省政府采购开支，以及保证政务信息安全，是目前影响其更加开放地应用和推广开源软件的重要因素。一方面，在能够保证软件质量的前提之下，采用开源软件能够大大缩减采购开支。另一方面，政府信息安全已经上升到国家安全地位，“蠕虫事件”、“棱镜门”等网络安全事件的发生不断拷问政府的信息安全以及应急能力。由于开源软件源代码开放，在分布式的环境之下，任何可能存在的漏洞等问题，都能够在第一时间内被发现并得到解决，大大提升了软件安全性能，政府采用开源软件的一大重要因素就是其具备的安全性能。开源和闭源不能完全说孰优孰劣，二者开发方式不同，可以根据不同的情景和目的，在不同发展阶段权宜应用。

事实上，现在世界其他很多国家已经从国家高度深入关注和推广开源，比如美国、英国、俄罗斯、日本都有相关的推动开源发展的措施。开源美国（Open Source for America，OSFA）该组织每年为促进美国政府使用免费和开源软件的个人、项目和部门颁奖。过去美国白宫（凭借 Drupal平台迁移）和国土安全部（凭借国土开放安全技术 HOST 技术）获得“政府开源部署奖”。再比如英国政府计划建立标准化的开放平台，在政府采购中更多引进如 OpenOffice，Google Docs 等开源工具，削减政府开支的同时，力图打破商用闭源软件供应商的垄断地位。

开源本身是一种技术方式，但如果换种模式，开源也能够成为政府鼓励公民参与，促进软件行业技术创新和政府决策的工具。比如国外有些政府面向大众，开展题为“Apps for Dmocracy”的开源软件技术竞赛，鼓励民众参与软件设计，短短30天之内，参与者就创造出47项便于政府决策的开源软件。

内外有别，亦可取长补短

“国外和国内的开源生态处于不同的发展阶段，这是由一定的历史因素所决定的，也和社会现实状况有关。”陈晓红如是说。比如，可以通过一些不同点来做比较：

1. 语言、政治、文化背景等差异所造成的国际化水平不同。一般国际上的知名开源项目都是由英文主导，一些有名的国际项目也不乏中国优秀开发员参与和贡献， 但从国际化的发展角度来说，英文交流项目的比例还在不断提升，这也是国外和国内开发员交流的平台和机会。
2. 开源的发展阶段各有不同。开源事业最初在西方国家产生和发展，国外的开源项目成熟度相对更高。国内的工作人员生活压力相对较大，没有自由的时间和一定经济基础做保障，很难全身心投入开源，使得开源在理念和应用方面会有所影响。
3. 开源贵在坚持和优质的项目管理。很多开源项目其实发展势头很好，由于中国社会的开发员囿于自身职业发展需要或规划，基本在35岁之后已被动或主动列为“大龄码农”，从技术岗转为管理岗之后会有一段时间的技术断层和衔接时间。但事实上，这并不能成为阻碍程序员投身到开源事业的绊脚石，因为开源项目的管理方式也在不断的深化和改良，完全跟得上程序员的发展步伐。
4. 开源在外部支持方面有所差异。 国外很多开源项目有大公司或基金会在背后支持，如Linux、Apache、FreeBSD、Debian 等开源软件项目都有强大的开源软件基金会支持。中国本土的开源软件项目尽管也会有一些大的公司和资深的开源爱好者支持，但力量有限。 外部制度、资金、组织、人力等方面的支持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
5. 在知识产权保护方面的认知和实践有所不同。西方很注重开源软件的许可证选择以及使用，在知识产权的保护方面更是有着根深蒂固的严格观念，国内应该有所借鉴。

我们无需完全借鉴国外做法，毕竟产业生态环境的建设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立竿见影的，哪里都有优质的，也有不好的开源项目，包括国外。但是在开源发展的关键技术和理念问题上，国内需要走的路还很长，需要理性学习和借鉴。

开源人都有一个可爱的共同点

在做研究和调查的过程中，陈晓红接触到了很多开源爱好者，这些人给她留下的最深刻的印象可以用 “可爱” 和 “乐于奉献与共享” 这两点来表达。她说，很多业内的开源爱好者是真的把开源文化深入到了骨髓，一提起“开源”就会兴奋地探讨相关话题，把爱好当职业，把职业当事业或者信仰发展，觉得很赞。

“我个人没有太多的技术背景，所以对于一些技术细节的体会可能不能很好地感知。但我觉得很多开源人士乐于分享，也好于助人。不仅愿意花费自己的业余时间奉献到开源，也很开放的交流和探讨开源经验，这种“共享和奉献”精神很值得提倡和赞扬。”陈晓红说。

开源本身是一种技术手段，对于开源软件本身会产生重要影响；现在开源硬件也发展地非常火热。剖开开源的行业属性，开源强调自由、开放、透明、合作、共享等理念和文化，对于企业的开放式创新，或者推动开放政府建设有一定意义。陈晓红也认为这是开源界的优点，值得其他领域借鉴。

致力于开源事业的女性很热情、很有想法

开源行业内除了大量的 “程序猿” ，也有很多可敬又可爱的 “程序媛” ，她们热情、智慧、有想法、很实干，具备卓绝的创业和领导才能，能有这样的印象也很深刻了。

陈晓红说，她在国外调研期间，在剑桥访谈到的一位女士叫 Valerie，她的博士论文就做开源，毕业之后成立的 start-up 致力于推广和发展开源硬件，其对陈晓红的研究课题很感兴趣，期间两次从伦敦赶回剑桥参与研讨，在美国开会期间也主动联系陈晓红进行交流，给人的感觉就是，玩技术不是只有男士才感兴趣，很多优秀的女性朋友也是“技术发烧友”。国内开源社的 Emily Chen （本次OSTC大会的指导委员会成员） 也是陈晓红觉得很赞的女性，积极投入和组织开源活动，具备实干和领导力。她认为她们都是“开源粉儿”，把开源逐渐发展成为一种文化，很让人敬佩。

对于开源圈如何吸引更多的开源女性关注开源、参与开源，陈晓红给出的建议是这样的：

开源首先是一种技术，但也不局限于技术。所以在开源圈内应该也会有很多愿意或者主动想要了解开源的女性，技术奇才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围绕开源所发展的社区运营、项目管理、开源教育、公共关系等都是具备不同特征的领域，有效的宣传和引导可能会是值得探讨的做法。个人感觉对于开源的认知引导还有很大的发展空间，因为生活中除了开源业内，业外了解的范围和深度还非常有限。围绕女性特质，开展的开源活动会是不错的探索，比如近期Gitcafe初创的“科技猫”活动，“Smart is the new sexy”，当中蕴含的理念和活动形式对于吸引女性参与非常成功。开源说简单了是一种开发方式，但如果能以开源为平台，鼓励公众参与和创新，对于整个行业内部的软件技术创新都会很有意义。当然，如果在高校，甚至是针对青少年开展的科普宣传或者活动参与，都会是有效的开源启蒙，无论男女。

以后会继续做一些和开源相关的事情

陈晓红表示目前也在开源社做点事情，希望后期能在开源，以及互联网相关领域多做贡献”。“目前围绕开源还有很多的认知误区，比如开源等同于免费，谈开源就不能提商业等等。谈开源不意味着对闭源或其他软件的否定，但个人感觉针对中国的开源要走的路还很长。”陈晓红说。“ 开源是技术本身，也是选择方式；可以作为职业，也可以作为事业；更或者是一种文化和情怀。以开源为基础所强调的开放、透明、共享、分布式创新等的理念和协作模式对于其他领域也可资借鉴。理性看待，拥抱开源。”

此外，陈晓红希望通过CODE平台对自己在调研的过程中帮助过自己的人表示感谢，除了国内和国外研究团队，也非常感谢来自产业界和政府的支持，感谢国内庄表伟、刘明、杜玉杰、蒋清野、周琦、陈阳、Ted Liu、杨尚川、潘凌涛等开源业内专家的帮助和配合，这里就不一一谢过。

陈晓红表示，以上观点纯属个人看法。如有不当之处，非常欢迎业内学者、专家等不吝交流，批评指正（联系方式：chenxiaohong_thu@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