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不想做饭,外面又下了点小雨,于是点了个外卖,没过多久外卖小哥就到了,门敞着,我斜躺在沙发上刷《神盾局》第七季,示意小哥放在桌子上就可以了。
小哥把餐盒放在桌子上,瞥见我桌上的一本《JAVA编程思想》,愣了几秒,随后说,大哥是程序员吧,说来惭愧,我也学过JAVA。
(图片来源:网络)
我惊讶的抬起头,打量着眼前这位送餐小哥说到,那您这是兼职送外卖?兄弟够拼的啊!说完我反而有些羞愧,赶紧放下手机,准备去撸一阵代码,减轻些负罪感。
小哥摸摸头,才发现自已还戴着头盔,于是摘下了头盔,看到他一头浓密的黑发,我的嫉妒之心油然而生,心想你是来炫富的吧,迅速推断出小哥一定不是程序员,至少不是个高级程序员,想到这里,我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诡异的微笑。
(图片来源:网络)
小哥接着说,大哥见笑了,我看网上说搞IT挣钱,就借了亲戚家几万块,报了一个编程培训班,学了几个月,花了一万八,我高中文化,基础太差,听都听不懂,想想就算了,后来就去送外卖了。
我有些同情小哥的遭遇,于是愤慨的说,*他*(敏感词)的培训机构,那他们退钱给你吗?不是说包学会吗?
小哥憨厚地笑着说,退啥钱呀,是俺学不会,又不是他们教得不好,我们那个班跟我这个情况的也有不少人,开学的时候班里有60多人,能像俺这样坚持学完的只有20几人,学完后能找到工作的有12个人,一年后还在IT行业的只有5个人不到。
你们以为这是段子、是梗,可这就是他的人生,花一万八的学费,最后干了美团外卖送餐员 。当他送餐送到之前培训机构的老师手里时,老师的脸确实红成了猴屁股,这样戏剧化的场景,老师们却笑不出来,这是在打他们的脸。小哥说,也有一些老师承受不了这个,后来转行了,有良心确实干不了这一行。
小哥的经历,也反映了每年数百万IT培训班学员的遭遇,出于对IT行业的憧憬,被虚假夸大的广告所欺骗,掏了真金白银,却没能如愿成为IT行业中的一员,迫于生计只能从事其它行业。
今天我们来聊聊,IT培训市场的乱象,以及IT培训机构的那些猫腻。
01
为什么IT培训市场如此火爆?
其一,需求决定供给,得益于软件和互联网行业的井喷,用工需求旺盛,人才供给不足 。据工信部披露的数据,2018年中国软件从业人员超800万人,每年人才缺口100万以上,这些人才缺口,一部分来自每年的大学毕业生,一部分来自培训机构。
巨大的行业发展前景孕育了巨大的IT培训市场空间,2018年IT培训市场规模达到520亿的规模,其中头部公司有:达内教育、火星时代、传智播客、易第优、火星时代等等,其中多家登陆了资本市场。
其二,软件行业比其它行业收入相对高一些,工作环境好一些 。从2018年毕业生平均薪资来看,软件行业应届毕业生的起薪是遥遥领先的,平均薪资突破8000元。另外,软件开发的工作环境好、社会认可度高,软件行业也有着很好的发展前景。
种种迹象表明,软件工程师是个“不愁嫁”的职业。
其三,软件行业分工细化,降低了工作难度,也降低了用人成本 。原本精英做的事情,现在一般人培训一下也能做了,软件蓝领应运而生。
随着软件行业发展日趋成熟,分工日趋精细化,对软件开发人员的能力要求反而降低了,现在的JAVA开发工程师,通常只负责服务端接口开发工作,甚至SQL都有成熟的中间件来生成,更高阶的SQL调优也有专门的数据库工程师负责。
不象以前做BS开发需要掌握JAVA或PHP、ASP之类的服务端开发语言,前端的HTML、CSS、JS,还有服务器Nginx、Tomcat也需要配置调优,数据库安装、操作系统安装等等,都需要掌握。
其四,最重要的是有钱赚,毛利高。以美股上市的达内和新三板上市的传智播客为例,公开资料显示,达内教育2015年净营收为1.892亿美元,同比增长38.9%;净利润达2870万美元,同比增长16.3%。传智播客2015年的营业收入为1.97亿元,同比增长177%;净利润为2718.95万元,同比增长180.34%, 毛利率均在60%以上。
相比零售行业个位数的毛利,IT培训行业显然是暴利行业。暴利行业势必在市场营销方面投入巨大,因为投的起嘛,只要ROI好,广告投入越多,营收越大。
以达内科技为例,20%的生源来自校园渠道,50%的生源来自搜索引擎,剩余30%的生源,来自招聘类网站。
所以你现在知道了,搜索巨头某度的营收除了医药类广告占大头,教育培训也是大金主,某度在医药类广告上的所做所为,在教育培训市场也没少干。
02
用人单位如何看待IT培训机构出来的学员?
一个事实就是,用人单位大都不愿录用IT培训机构出来的学员 。跟行业几位总监、CTO朋友聊天,大家看简历主要关注哪些点,对于软件工程师来说如何学习编程其实是很重要的,大学计算机专业科班出身是最好的,次之是非计算机专业通过自修的,最末是IT培训机构出来的。 同等条件下,优先录用科班出身的。
倒不是说IT培训机构出来的全一棒子打死,只是相对来说良品率较低,也有少数通过IT培训机构入门,经过自身不断努力,做到一线互联网技术高阶职位。
学员大都隐瞒培训经历 。基于用人单位对于培训机构学员的看法,学员们大都会隐瞒自已的培训经历,如果面试官不问,他们一般不会主动说的,毕竟不是什么加分项,事实上还减分。
IT培训行业品牌美誉度普遍不高 。在IT行业这么多年,从来没有遇到过有哪一家培训机构,能够让学员自豪的说,我是XX培训机构出来的。也没有哪个用人单位会说,只要是XX培训机构出来的学员,我优先录用。
IT培训行业,一直是躺在金矿上数钞票,也许是日子过得太舒服了,忽略了培训的本质是教育,教育的根本是用心。
忽略教学质量,对学员不负责,眼睛只盯着钞票,最终亲手毁了自已的招牌、行业的声誉,也带来了恶劣的社会影响。
如何改变现状,应该是IT培训大佬们思考的问题,巨大的问题也意味着巨大的机会,如果自身不能变革,只能等着别人来革你的命了。
03
IT培训的价值与社会意义
事物具有两面性,IT培训本身还是有其价值和社会意义的。
提供让更多人接触这个行业的机会 。比如文章开头的送餐小哥,一个高中毕业的毛头小伙,通过网络广告了解到软件开发是通往财富自由之由,于是点燃了他的梦想,怀揣着希望和向亲戚借的几万块钱,来到了梦想之都上海。
培训机构虽然没能延续他的梦想火焰,至少他曾经努力过,对青春本身而言,努力的过程就是一笔的财富。
增加了IT人才的供给 。IT培训机构每年向企业输送大量的软件开发人才,经过优胜劣汰,最终符合企业要求的人才会留下继续为行业添砖加瓦。如果没有如此数量 庞 大 的从业人员输出,为软件人才金字塔提供坚实的底座,我国的软件业也不会有如此飞速的发展。
说完了积极的一面,我们再来看看IT培训机构目前存在的一些问题。
04
IT培训机构六大“原罪”
第一,教学忽略基础知识,“搬砖式”项目实操教学 。以JAVA培训为例,基本语法串讲4节课,并未深入介绍类、接口、设计模式的原理、设计思想。课程上了1/4就开始实操写代码。
写代码没有问题,学习编程本来就是要重实践,但问题是一上来就以电商系统为例,开始实操,试问学员连电商的基本业务逻辑都不清楚,怎么开发项目?
培训机构的理由很简单,用人单位不是嫌弃你没有项目经验吗?我给你项目做,调通让它跑起来,可以写到简历里面,你搭建过电商系统。
这种教学模式让我想起了 驾校的培训方法。教练说倒车入位,先打死方向盘,开始倒车,将车停在前车左侧50厘米的地方,倒车。当右车镜对准旁车B柱时,往右打满方向盘,继续倒车......
按教练的方法,两个月后我顺利拿到了驾照,可问题是我根本就不会开车啊。所以我一直认为驾照考试加大考试难度,拉长学习时间是非常正确和明智的举措。
IT培训行业就没有那么幸运了,每年都有几百万拿了结业证书却不会编程的程序员们。
话说回来,不是培训机构不愿教,而是培训周期太短,半年时间从小白到系统掌握计算机知识,并且能够编程,还是有难度的。
第 二,与外包公司合作,过渡包装简历 。IT培训行业跟外包公司常常进行深度合作,一个急于让学员就业,一个到处搜罗薪资低、能干活的软件开发人员,两者一拍即合。时常做出一些怂恿学员购买假文凭、虚构工作经验和项目经历、串通一气配合做背调的事情来。
用人单位没有火眼金睛很难辨认出谁是李魁,谁是李鬼。
(图片来源:网络)
第三,无门槛招生,低质量教学 。IT培训机构招生几乎不会设立门槛,就算你宽进严出,结业的时候也麻烦你认真考核一下吧。结业考核?不存在的,IT培训机构目标很简单,想尽办法招你进来,交了钱上不上课,管理上不是很严格。
教学质量?别看网站上人工智能、区块链什么都有,课程设置还挺与时俱进的,课程章节一看,人工智能其实就是python课,区块链其实就是GO语言编程。
讲课的时候通常都会耐心的传授,也有个别老师讨厌学生问问题了,因为他也答不上来,比如讲人工智能的,如果他真的是专家,放着年薪几百万不去挣,来培训机构教书?不符合逻辑吧。
第四,虚假欺骗性广告,贩卖焦虑 。看看某度及官网上充斥着“三个月培训,月薪过万”、“培训包学包会包就业”等虚假宣传广告,公众号推文里《你的同龄人正在抛弃你》、《工资这么低为什么还不转行IT?》这类贩卖焦虑的文章,文末甩个链接让你上培训机构。
手法跟医疗广告是一样的,“你有病”、“还有救”、“我有药”。
第五,以就业招聘之名,行招生之实 。一些 IT培训机构会以招聘之名,行招生之实, 如:在二线城市招聘实习生,竟然能开到4-8K的薪资,这可能吗? 这不是培训,而是岗前实训,不收费,收的是保证金,四个月后全额退还,并且保证薪资6000以上,这可能吗?但是仍然有许多人上当。
带薪培训中所谓的“薪”,其实就是多收的学费,培训机构以实习工资的名义返还给学员。比如培训机构承诺每月给你1500元的实习工资,那么原价16800元的课程,你可能要交22800元。当然,他们不会告诉你原价,这叫羊毛出在羊身上。
第六,“培训贷”勾结放贷机构,收取高额利息 。你说想要上培训班但是没钱?培训机构会帮你想办法,办法就是签“培训贷”合同。签完合同,培训机构拿到了他的学费,剩下就是你和放贷公司的事情了,你要是还不起钱,小的放贷公司会找催收恐吓你,大的银行或机构会记录你的信用档案,将影响你的征信,贷款买房什么的就别想了。
05
导致IT培训市场乱象的原因是什么?
首先, 学员的维权意识不够 。许多学员学不会,认为是自已的问题,即使免费让他再学一次,他依然学不会,他不想折腾了。
还有的学员,培训机构所谓安排工作,都尽量安排去外地,比如在上海学习的学员,工作安排到成都,这是为什么呢?
异地维权没那么方便呀,如果是同城,学员天天上门找机构,那他生意都不要做了,天天应付这些学生就够了,异地工作的情况下,就算学员想要投诉或维权还要大老远跑一躺,他会放弃。
其次, 培训机构是公司,公司的目的是挣钱,为了钱可以铤而走险 。在自由竞争的市场里,培训机构首先是一家公司,公司存在的目的是挣钱,为了挣钱可以牺牲教学质量,口碑,学员的前途。
马克思早就说过了,“当利润达到10%的时候,他们将蠢蠢欲动;当利润达到50%的时候,他们将铤而走险;当利润达到100%的时候,他们敢于践踏人间的一切法律;当利润达到300%的时候,他们敢于冒绞刑的危险。“
再次 , 行业缺乏监管和治理 。IT职业培训存在的这些问题,其实是整个职业培训市场的通病。中国的IT职业培训是完全市场化的,但市场不是万能的,不能解决所有问题。在公共管理理论中,与老百姓民生密切相关的行业,如教育、医疗等行业,是不能完全市场化和产业化的。
归根结底,IT职业培训属于教育行业,其中有很多问题是培训机构与学员这两个供需双方本身难以解决的,需要政府等公共部门来介入、干预和监管。
实际上,法律对于职业培训的干预和监管早已有之,比如1997年7月颁布的《社会力量办学条例》、2002年12月颁布的《民办教育促进法》。 但由于相关条例中规定对于职业培训的管理为多头管理,这给了不少培训机构钻空子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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